Koe

大音希声(*¯︶¯*)

八重红彼岸【ooc有,关于傀儡师的脑洞】

       平安京时代。

  神奈川,横滨。

  那是八重红彼岸烂漫的弥生花见月,落英铺满了青色的石道。

  樱花半开琉璃暖,青叶萋萋犹遮面,一棵花瓣多而密的樱树。半醉留香许久,那飘零的红晕落得满地都是,粉与白驳色分明,零零散散地重叠在了一起。

  早春的风吹拂着,枝头的樱瓣轻颤,又抖下了不少樱花雪。

  花团锦簇中,有一位男子。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一位年轻的、拥有一头美丽的黑色长发、总是穿着白色狩衣的人形师。

  之所以称呼他为“人形师”,大抵是因为他每一天都坐在那棵樱树下做着一个个人形,用那种形状奇特而细长的刀,将木头削成手足、四肢、关节、头部的形状,小巧而精致。最为出彩的是他做的人形外表清丽秀气,仿佛是与人形师的相貌一模一样。他捡来了那些孩子们玩腻了的玻璃球清洗干净,用泥小心翼翼地固定在眼眶上,那具人形像是瞬间被赋予了灵魂了一般,彩色的玻璃眼球折射着琉璃光转的韵彩。仿佛就像是活了一样。

  横滨的孩子们无疑都被他的手艺所吸引。他们围着他,都争先恐后地探出头,并发出夸张又惊奇的赞叹声,要一睹人形的风采。每当这个时候,在离孩子们不远处的一户人家――浅川氏,一个名叫香织的女孩坐在门口的式台上远远地看着他们。

  日复一日,孩子们对于人形师每天重复的工作厌倦了,他总是做着一样的脸一样的神情,于是,包围着人形师的孩子们日渐减少,只有香织依然坐在那里,远远地看着人形师。

  春天很快就过去了,樱花落败得满地都是残红,在莲香浮动的时节里,那个人形师不再出现了,然而每天,香织仍是坐在式台上。

  直到秋霜打过,冬雪迟迟落下之时,人形师都没有出现过,每一天香织依旧是坐在那儿。孩子们都对她说道:

  “喂喂那个一直做着人形的男人不会来了,别再等了。”

  香织缓缓地抬起了眼,漂亮的眼睛却有些失神的,不一会儿,她又低下了头。

  “哈哈哈――”

  一声怪异的笑让孩子们纷纷让出了一条道,是井出熏,一个被孩子们称为“王”的男孩讥讽道:“浅川家早就没有了大人,只剩下可怜巴巴的一个小乞丐!”

  那些拥戴井出熏的“忠诚之士”也拍着手跟着帮腔:

  “哦哦!小乞丐还是一个小傻子!”

  “对对!每一天每一天都坐在家门口,真是一个小傻子!”

  “小乞丐!”

  ……

  然而面对这些浅川香织却像是听不见,眼睛眨地极其缓慢,愣愣地注视着地上。沉重的白雪压在那棵已经凋落的八重红彼岸的枝丫上,久久,当树枝再也承受不住积雪的重力时,一团一团的白雪从枝头落下,发出沉闷的“扑”的一声。如今已经是师走的梅出月了,新的一年即将来到。香织蹙起弯弯细细的眉,心中的阴霾如同那雪一般的,不知是什么,她总是感到一种无形的痛苦压着自己。

  蓦地一只手拂上了她的头,周围的孩子们也不知是何时散去了。

  香织怔了半响,迟迟抬起了头,一双柔和的眼睛直直看着她,是那个人形师。香织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呆呆的模样:“是你!”香织伸出了双手,轻轻抱住了人形师,她的声音就像她的动作那般的轻柔:“您知道住在月亮里的和映姬么。”人形师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地回抱她。

        听说在魂祭的最后一天里,一定会看到最想念的人。


  在隔扇外的庭院里,木槿的绿篱早已被白雪覆盖了,唯有那坚强的赤色花朵在白茫茫的一片中开得触目惊心。曾经有古人赞美这朴质、美丽的槿花:“酷似海棠多婀娜,长夏花开红似火。”

  木槿花朝开暮落,然而,它们的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能够在下一次更加烂漫的绽放。这就好似夕阳的几度起落,也好像那春去秋来的四季轮回,木槿却总是生生不息。

  这更像是在思念一个深爱的人,会有低潮,也会有纷扰,但懂得爱的人永远会温柔的坚持。因为他们明白,有着些起起伏伏的过程总是难免的,但没有什么能令他们动摇自己当初的选择,爱一个人的信仰是永恒不变的。

  天将晓,钟声更是断人肠,数罢六响剩一响,今生今世已埋葬。

  五年后。

  神奈川,横滨。

  “笃――”

  庭院中的竹绿色惊鹿盛满了引来的泉水,缓缓倒进了清水塘里,当清澈的水流倾完之时,空了的竹筒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撞在了石头上,传来了一声圆转清亮的敲击声。

  隔扇内,用蔺草编织而成的叠席上,一个身穿二尺小振袖端庄美丽的少女正襟危坐。她的眉黛弯弯,带着些许忧郁的眼神,拥有着水润俏丽的鹅蛋脸。她一头浓密的黑发散在脑后。

  “春已归去,樱花梭巡而开迟。”

  少女轻声念了一遍俳句,她将手中的帖纸轻轻横放在膝上。岁月流逝,五个春秋轮回过后,香织已经长成了一个年方十二的婷婷少女了。转眼,东去春来,又到了八重红彼岸盛开的时节了。然而,少女一直在等待的人却没有再出现了。

  一个小小的人形静静地靠在墙角……

  香织看着突然鼻子一阵酸涩,人形从来不会说话,但是她总是觉得人形一直在守护着自己。当然,那个人总从那次以后也没有再见到过了,那个总是穿着白色狩衣的人形师。香织伸手将人形带到自己的怀里,小小的人形有着和他一样的脸,一样的神情,甚至穿着一样的白色狩衣。“请和我说说话吧,哥哥。”香织喃喃道,她擅自将他称为哥哥,毕竟年幼丧母父亲又不知去了哪里的她实在是太寂寞了,唯独那个人形师,他仿佛常常越过那群围着他的孩子们投给她一个温柔的眼神。
  八重樱终于开了呢……

  你还好吗……

  小火悠悠地煮着,素净的茶壶,随着开水的翻滚,清茶特有的浓郁香气一下子扑了上来。

  哥哥,院子里的红色朝颜都开了呢,像火焰在燃烧一样好看呢。

  庭院中的惊鹿有敲击着石块,发出了“笃”的一声。

  “香织姑娘――”一个中气十足的女人在门外唤道。

  “来了。”香织应了声,将怀里的人形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便穿上木屐跑出去开门。

  来者是邻家田上氏的女主人,三十上下的年纪,却因为长期劳作的缘故令她的面容显得有些沧桑,不过她的眼睛却总是炯炯有神。浅川香织的母亲去世很得早,据说是生香织的时候难产,然而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提及过。但说起世族,浅川家只不过是个平凡人家,但香织的母亲却是拥有着来自京都公家血统的公主殿下。据说是由于不满父亲为自己安排的婚姻,偷偷逃到横滨来的,在这里,她才与香织的父亲相识。

  “哎呀呀,那还真是艳福不浅呢!”不论男人女人,只要一谈论起这件事,总是带着一点点的嫉妒感叹道。

  然而周围的邻人凡是见过浅川夫人的,多多少少总会赞叹那个如花一般美丽端庄的女人,就算是拿起扫帚的样子都是那么优雅。香织的相貌、性格大多遗传了她的母亲,如今更是完全蜕变成一个可人文静的少女了,再过个一两年,便是要嫁人的年纪了。不少人垂慕于香织母亲的高贵血统,打算着让自己的儿子也能沾染一下如此的光荣。

  当然,现在站在门口的那位田上夫人也是其中之一。

  “早上好。”香织将手交叠在膝前,向面前的女人弯腰行礼。虽说田上家的女人一直很希望香织能够嫁到自己家来,但田上氏却是一直关心着香织的生活,尤其是母亲去世后,无力独自生活的香织一直以来承蒙着田上家的关怀。无疑,她礼貌的问候让田上夫人的嘴角不经意挽起微笑。

  “早上好啊香织,哎呀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呢!”田上夫人将挽着的篮子举到香织面前,“这些四季糕和甜点都是我昨天新做的,你快拿一些尝尝味道。”

  香织像是害羞一般,红着脸颊,向女人又一次的行礼:“这些年来真的是劳烦有您的照顾了,田上夫人。”

  女人把篮子递给了香织,她用衣袖掩着口,笑道:“啊呀,你还真是客气呢,还是个孩子啊。”

  口气却是像在惋惜:“香织再过一两年也是该嫁人的时候了……”女人一边说着,一面打量着香织的神色,看着香织羞红的脸,连耳尖都泛起了红色。心里暗暗笑,果然还是个孩子。

  不知为何,香织听到女人在说要嫁人,香织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一袭粉色的八重红彼岸,还有那花簇下沉默的人影。

  香织下意识要去看门前的八重樱树,却望见女人别有深意的微笑。她的脸愈发的烫,抓着篮子的左手微微收紧,而右手却紧紧拽着和服的袖子。

  为什么……

  为什么八重红彼岸没有开花……明明早已经过了弥生月了……可是,为什么没有开花?

  樱花树下的那个人形师是不是也不会来了?已经是第几年了,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再出现过了……

  “香织。”女人说道,“今天是魂祭的日子,一会儿中午来我们家吃午饭吧,阿治他爸从关东那边带回来好多水煮鱼串,一起过来吃,啊。阿治也想见见你,说是昨天来了客人,送了一些绸缎的布料,让我来帮你量量,做一套漂亮的和服给你。”

  香织一听,红着的脸似是更加红了:“我……”

  女人又笑:“阿治是男人,他不懂。”女人像是强调自己的儿子已经是成熟的男子汉一般,“男人怎么会关注女人私下的穿着呢?绸缎只能做里衣嘛,这个傻小子。”

  “香织啊……父母走得早,有困难要跟我们说,你也是知道的,我和阿治他爸可是一直把你当作家人看待的。”女人一面拉住香织的手,一面亲切地说道。

  香织听出了女人的话外音,犹豫着想要回绝,女人却在这个时候说要走了。香织只好将话吞回去,面色尴尬地目送女人远去的背影,迟迟,目光却又落在了八重樱上。

  不论如何,今年请开上一次八重樱吧。

  拜托了……

  申时半过了后,夜幕于是降临了。

  白天的热浪散去,神社前的祭典早已热闹非凡。太鼓和载歌载舞的喧闹声仿佛随着夏日的晚风传遍了横滨的每一个角落。

  魂祭日又名“死人节”。在这样的一天里,死者之灵会回家,然而活着的人们在家中欢迎他们。

  在传统意义上,魂祭日是一个欢乐的日子。

  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家人会为去世的亲人准备食物,经过了长途跋涉,他们一定饿了。这个时候,人们就把特别的灯笼挂在家门口,指引亡灵认路。

  “樱花何时有绽放,红叶又染成红色的小石丸……”

  黑漆般的天空上闪烁着几颗明亮的星子,家家户户门口已经挂上了方格的灯笼,随着夜色越来越浓,温暖的灯火暧昧地跳动。

  浅川香织坐在家门口的式台上,晃着赤裸的双腿,轻声唱着童谣,一碟和菓子和一个人形陪在了她的身旁。

  今日之红花,为衣袖添香。

  夜完完全全地沉沦了下来,不免让人沉湎于灯火呢喃那微醺的醉意里。

  远处似乎传来了人们欢快的歌舞,烟火带着过去的回忆与未来的希望冲破夜色。

  家门前就是一条清河,河面上已经漂了些许的灯笼,香织捧着素色的方灯,走到河边,轻轻放在水中。

  四方的白纸灯笼留恋地在附近回环片刻,才随着风悠悠向东方漂去。香织的视线紧紧跟着,害怕只是一眨眼,就再也寻找不到灯笼了。

  千家万户的灯笼顺着河水,漂向海里。夜,深沉了,灯火愈加明媚。它们在水中跳跃着,直到熄灭,沉入海底。

  香织站直了身,灯火越来越远,已经变得隐约模糊了,就像哪一个春天,她在梦里人形师的背影被繁花迷乱了。

  当夜沉沦了,当香织看见灯笼在子夜的星光下缓缓浮泛而去。香织仿佛看到了一个年轻女人,身着绣有金百合的大红色十二单。她从远方的天际缓缓地向香织走来,对着自己露出微笑。

  陌生却又熟悉的如花容貌,香织张了张口:“你是……和映姬殿下?……”

  红衣女人并没有回答她,她只是对着香织微笑,那嘴角轻轻勾起的弧度令香织感觉是亲切,温柔。香织轻声说道:“妈妈……”

  当她说出这个词时,她的眼睛一瞬间湿润了,她冲着天空喊到:“妈妈!……”

  红衣女人的双眼弯成两道温暖的月。

  没有星子谱写的夜晚,是无比寂寞。雨,也不知是何时下来的,没有间隙的。香织微微眯起了眼,雨水顺着脸颊划过,带着她的眼泪。

  女人已经不见了,远处的灯火似乎也是迷茫了。

  和映姬守着灯笼,带着满载梦的流云。

  落花轻轻浅浅得飘落,却带着香织的心与思念。

  请回来……

  她向着黑夜许愿。却不知道是向谁、为谁而许的愿。

  雨丝丝落落得下着,香织转过身去,不经意却看到了一个人影,令她一下子愣在了那里,显得不知所措。修长的身躯被包裹在白色的狩衣里,一头黑色长发散在脑后。所有的一切都好像一颗石子跌入了原本归于平静的水面,完好无损的倒影被打得支离破碎,就那样,无法再完全拼合在一起了。

  院子里的那些红色朝颜像是不要命的疯狂绽开,占满了整个庭院。只要有风,吹过的地方都能够带来絮絮然的一阵阵花香。

  雨夹着风把院子里的朝颜花香带了出来,可满园的火红却怎么也吸引不了人形师的眼睛。他站在浅川家门口的式台上,那里还有一碟没动过的和菓子和一个小小的人形。

  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人形师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她。他就在她的面前,香织走上式台,人形师一直都是这样安静。他看着她,直到她在他的眼前停下脚步。人形师个子很高,他在她的面前蹲下身来。香织看到人形师湿漉漉的睫毛,风将人形师两鬓的几缕碎发贴在他的脸上,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将它们撩开,香织心念才一动,却发现自己已经这么做了。

  当她的手指碰到了对方的皮肤时,人形师立刻抬起了头来,用一双漆黑漂亮的眼睛看着她。

  香织感觉自己的脸颊渐渐地烧了起来。只是那样的注视,就让她感到仿佛心跳逐渐要消失,停止了一般。她的手指指尖微微动了动,停留在了半空中,却看到人形师望着她的眼睛里,像是微微露出了笑容。

  锦瑟的方灯悬在门上,被风摇得乱晃,人形师的脸白皙到失真,雨水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香织讪讪地缩回了手,脸涨得通红,心里几分懊恼,毕竟不是小孩子了……

  她细声细气道:“雨一直这样下着,请随我进屋避避雨吧,要是受了风寒可不好。”

  人形师仍是望着她,眼睛弯成了好看的弧度,他含着笑意点了点头。

  被领入的房间似乎是别间,被布置得极其简单,除了中间的矮几案和垫子外,没有别的什么了。

  “您要喝茶吗?或是别的点心呢?”香织小声问道。人形师却至始至终看着她,也不言语。

  “那您需要干净的毛巾擦一下脸吗?您的头发都被雨水打湿了呢……”这么美丽的长发,湿了不会难受吗……

  人形师摇了摇头,香织这才意识到:“您……不能说话?”

  人形师又点了点头,香织心道:真是可惜呢,这样美丽的一个人却是不会说话……她又道:“那我为您准备一下热水和茶杯好了,您若是渴得话,请自己倒些茶吧。”

  人形师的眼睛真的很美,惹得人离不开眼。香织对他弯腰行礼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别间。

  真的是太丢人了,自己也是快要嫁人的金钗之年了,怎么可以对陌生的男子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可是真的是陌生吗?明明是每天都想念着的人,明明自己都偷偷地称呼他为哥哥了。香织漫不经心得煮着红茶,一不留神,右手的食指被滚烫的沸水烫了一下。虽说只是一下,香织就立马将手指缩了回来,可烫伤的地方还是起了水泡。

  香织的左手紧紧扣住右手食指,试图减轻烫伤的疼痛,可眼眶里还是软弱地积起了水雾。她缓缓地蹲下身,紧紧咬住下唇,咬到发痛,却仍是有控制不住的眼泪掉落到了地上。

  到底是怎么了……

  躲在隔扇后的颀长身影在黑暗中,叹出一口气,却是无声无息。又一次,他转身隐入黑暗里。

  “笃——”院里的惊鹿总是不紧不慢地敲击着石头。

  当香织再次出现在别间的时候,双手捧着一个刷着黑漆的盘子,灼热的茶壶旁依偎着一只小巧的茶杯。人形师眼睛望向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香织将盘子端到几案上,人形师的视线这才转了过来。

  香织将和服宽大的振袖收进腰带,她细细地将红茶倒入别致的茶杯中:“因为您淋了雨,红茶是有保暖的效果,所以我就擅自作了主张,为您沏了红茶。请用吧。”

  人形师不再推辞,静静地端起茶杯轻酌一口。香织拽着衣袖的手又收紧了些许,“如果没有别的事,那请容许我失陪了。毯子这里也有,您若是冷,可以用。”

  香织不待人形师作出反应就逃回自己的房间里。人形师沉默地望着她的背影,黑色的眼眸中还是留下了失望的痕迹。窗外的雨势越发的大了起来,雨后的庭院里,大概会是一地的狼藉残红吧。

  朝颜也会凋落呢……

  他忽地想起了一首和歌:绵绵春雨樱花褪,容颜不再忧思中。

  然而对于他,不会再有弥生的春雨了。

  人形师在这个房间外站了很久,终于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他轻轻拉开隔扇,香织已经睡下了。人形师脱下木屐,抬足跨入了房内。白色干净的足袋踩在叠席上,柔软的触感一下子刺激到了他,真实到不能再真实。

  素色的被褥温柔地包裹着少女熟睡的身体,黑而亮的长发无意识地散落在脸旁,长长的眼睫毛犹如蝶翼一般投下了一层阴影。

  为了能够如此真实地与她相处一个夜晚,他等待了整整五年,他亲眼看着这个女孩渐渐成长为了少女。她不再像当年那样坐在式台上直直地看着那八重红彼岸了。没有兄弟姊妹的她,从小失去了父母的她,在一个残缺的家庭中,她还是坚强地成长了。

  然而,她七岁的时候,那年的七五三祭,看到别家的孩子由兄长或是姊姊牵着手,带着各色的狐狸面具走在神社路上。两行眼泪还是忍不住划下她稚嫩的脸颊。记忆中,她曾未有参与过七五三祭。

  但她并不知道,浅川家门的一棵八重樱花树下有一个人形之灵,一直在默默地守护着她。

  人形师看了看窗外,天色迟迟地开始泛白了。他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了一种声音,那样细小,一瞬间就会消失得灰飞烟灭一般,那样微弱。他像是要羽化成蝴蝶的蛹,在茧中不断地挣扎,努力着,拼命着,他要摆脱掉那种绵长的苦楚。他要摆脱掉那种他无法明白的感情的约束,他是多想陪伴着她到永远,不论是以哪一个角色。

  然而,他却无力做到,他只是一个灵魂,一个人形之灵,依傍着一个个人形木偶的灵魂。

  时间快到了呢。他喃喃自语道。

  香织,未来的路还很长,你已经渐渐坚强起来了。所以,你一定要更加坚强的活下去,就要像一朵木槿花那样,即使是在秋霜萧萧之际,依旧盛开自己。

  一定。

  “笃——”

  庭院中的惊鹿一声一声的敲击着石头。

  隔扇被拉开了,雨后的清晨,阳光格外的明媚。香织微微地眯起了眼。蓦地,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当下四处寻找了起来。

  可是哪里还有人形师的身影。

  难道,他不辞而别了?香织心里暗暗道。

  木屐踏过湿润的庭中石道,香织奔跑到了门口。她立即惊讶地捂住了嘴,八重红彼岸历经雨水的洗涤之后显得尤为娇红。多而密的花瓣尽情地舒展,炫耀着自己的美。

  八重樱,终于还是开了……

  香织忽地感到一种莫名的情绪,渐渐充满了胸腔,几欲喷薄而出,那一种被叫做失望的无奈。

  为什么……明明已经见到了最想见到的人了,满心渴望的樱花也开了,可为什么还会有失望,有无奈……

  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了,她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无力地缓步走到树下。然而,在那簇粉得耀眼的花团下,她看到了一样东西。

  一个带着漂亮狐面具的人形木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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